作者XforeverX (JeffC)
看板marvel
標題[創作] 渡冤者(12)
時間Tue May 6 00:00:22 20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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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:最後一件案子
我原以為,釋懷儀式會讓我被調得更遠。
沒想到,通知竟然是從系統主中心發出的。
【特殊個案通報】
一宗未歸檔亡靈已重複出現三次,靈壓不穩,怨念未明,調解紀錄缺失。
請怨解師林(#47)重新接案處理。
這通知怪得很。
我已被列為觀察名單,按理說不該再指派中等以上難度個案。
而且,「未歸檔、出現三次、紀錄缺失」——這些詞拼在一起,只有一種可能:
系統想不讓人發現,但亡靈自己又一直出現。
我打開靈視,畫面顯示的是一間廢棄大樓的屋頂,黃昏之下,地面上浮著一道斷裂的靈影
。
很年輕。背影有點熟悉。
系統調不出他的生前資訊,只留下一串殘缺的代碼。但我一看那串數字,就覺得胸口發緊
。
那串編號,幾乎和我自己死亡當天的時間碼,只差一個數字。
那棟樓我認得。
是我生前常巡訪的社區之一。
也是我最後一份工作結案前一週,曾報出家庭風險,但沒有資源能跟進的地點。
我走上那片屋頂時,靈視裡的人影還在。
他站得筆直,瘦瘦高高,像一根壓得彎不下去的鋼條。手插在口袋裡,眼神空洞卻不飄散
,像是早就等了我很久。
我開口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他頭也不回,只說了一句:
「你不記得我了啊。」
他的名字叫做葉誠遠。
高中二年級,案號早已封存。
當年我曾接手過他父親的家暴個案,那時他只有十七歲。案件立過兩次,但因「證據不足
、家屬拒訪」被列為「觀察中斷」。
我記得我還回報過一句:「孩子情緒極壓抑,建議持續追蹤。」
但那年案子太多,資源不夠。
再見到他,是在新聞上——他自殺墜樓,沒留下遺言,警察判定無外力介入,草草結案。
我本以為他早已投胎或消散。
沒想到……他一直在這裡。
「那時候你說會回來。」
他的聲音不大,卻像針一樣一字一字落下來。
「說會幫我轉介學校心理師,說會找警察回訪,說會想辦法……」
「我信了。」
我沒有回答。
不是沒話說,而是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。
他轉過頭看我,那眼神裡沒有咆哮,只有一種幾乎要讓人窒息的平靜。
「可是你沒回來。學校也沒再找我。我爸後來兩個月沒打我,但我知道他在忍而已。後來
那天晚上,我只是……不想等了。」
我輕聲說:「那不是你的錯。」
他卻笑了,第一次露出情緒,但那笑只維持一秒。
「你現在講這些有什麼用?你來,是要我釋懷嗎?還是你自己想清一點?」
我知道他在說什麼。
怨解師的職責不是幫亡者報仇,也不是讓他們放下,是「調解」——但說穿了,就是用盡
辦法讓他們走得安穩。
可今天的這一場,我很清楚,他不是為了聽什麼話才留下來的。
他是想讓我面對那個自己也一直不敢碰的問題:
「你真的盡力了嗎?」
我抬起頭,與他四目相對,語氣比我預想得還平靜:
「那時我總覺得,我只能處理『制度交給我』的那部份。」
「我努力說服自己,只要盡了一點力,就算沒白做。」
「可後來我才懂——有些錯,就算不全是你的,也會跟著你一輩子。」
他沒再說話。
只是走到屋頂邊緣,坐下,垂著腳。
夕陽正要落下,金光照在他快要散掉的靈體邊緣。
我走過去,坐在他旁邊。
這次,沒有陣式,沒有程序。
只有兩個沒有來得及講完話的人。
他低聲說:「我不是恨你啦。」
「我只是覺得,有些人……一輩子就只有一次機會可以被記得。」
我點頭,靜靜說:
「那就讓我,把你記住。」
離開屋頂前,我回頭看了一眼。
他已經不在那裡,但風裡多了一點什麼——
像少年時穿著制服奔跑的影子,擦過屋簷,然後回到一個沒人記得的夏天裡。
那天晚上,我在筆記上寫下:
「釋懷完成。無程序,無儀式,僅陪伴。」
我忽然明白,有些案子之所以成為「最後一件」,
不是因為它最難、最特殊、最轟動,
而是因為,它是你這一生唯一一次,能真正彌補自己沒做到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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